近日，深圳最大“垃圾山”开挖的消息引发关注。封场20年后，为何要对玉龙垃圾填埋场进行全量开挖？挖出的垃圾都去哪儿了？网传“垃圾不够烧了”是真的吗？

110米高“垃圾山”，已被削去15米

从深圳罗湖银湖山麓俯瞰，一片被绿色天幕覆盖的施工区域格外引人注目。

这里曾是早年深圳最大的垃圾填埋场——玉龙填埋场，沉睡着255.15万立方米的陈腐垃圾，体量足以填满1000个国际竞赛泳池。

罗湖区玉龙填埋场环境修复工程施工场景航拍图。图源：新华每日电讯

目前，这里每天开挖垃圾6000立方米，每天筛分5000吨各类垃圾，每天进出渣土车500至600车次。原本110米高的“山体”，已被削去约15米。

挖出的垃圾都去哪儿了？

据项目相关负责人介绍，这些垃圾主要为渣土、生活垃圾、建筑垃圾、污泥、库底污染土。其中，生活垃圾经过“两级滚筒+风选”，筛分为轻质物、腐殖土及无机骨料，轻质物外运至市区内焚烧厂处置，腐殖土进下坪环境园填埋处置，无机骨料及建筑垃圾外运至周边建筑垃圾资源化场所进行资源化利用；库底污染土进入稳定化处理车间，检测合格后外运；污泥外运至焚烧厂或热电厂协同处理。

“在焚烧车间，它们充分燃烧后，产生的烟气在850℃以上的高温中至少停留2秒，彻底分解二噁英。经过多重净化，最终烟气排放的指标全面优于欧盟标准。”

据计算，玉龙填埋场的陈腐垃圾筛分后，轻质可燃物设计量为33万吨，燃烧后发电量达1亿度，相当于2.6万户家庭一年的用电量。

拆除“定时炸弹”，破解“土地困局”

与该工程21.7亿元的总投资相比，1亿度的发电量显然“不够看”。如此大费周章开挖陈腐垃圾，只是为了焚烧发电吗？

事实上，垃圾资源化利用只是附带效益。作为全国体量最大、全量开挖的垃圾搬迁治理工程，玉龙填埋场的重启治理，是环境安全与城市发展的双重需要。

作为深圳最早的简易生活垃圾填埋场之一，玉龙填埋场启用于1983年。彼时，这里是深圳经济特区二线关边的一片野岭，主要用于填埋罗湖区、福田区的生活垃圾。受建场时的经济、技术条件限制，垃圾仅作简易填埋处理，缺乏防渗、导排等系统性的工程措施，垃圾填埋气体自然排放，垃圾渗滤液未经处理直接排入地面水体。

1997年玉龙垃圾填埋场停用，2005年底玉龙垃圾填埋场实施封场。封场后虽做了复绿，但深层污染和安全隐患并没有根除——沼气、地下水与土壤污染风险存在，这些隐患就像一颗“深埋地下的定时炸弹”。

早年的荒郊野岭，今天已成为城市中心区域。“垃圾山”像城市的巨大肿瘤，与周边建成区格格不入。而土地资源的紧缺，又倒逼城市从根本上探索“垃圾山”治理新路径。

根据规划，这里将完成逾410万吨陈腐垃圾治理，释放约30公顷产业用地，初步规划开发规模超百万平方米，预计可实现固定资产投资超150亿元。

玉龙片区城市设计效果图

垃圾填埋正加速退出历史舞台

在玉龙填埋场被“尘封”的二十余年，城市垃圾处理方式也发生了时代变迁。

在我国城市发展早期，就近填埋是处理城市垃圾的主要方式——生活垃圾被集中运输到专门填埋场，分层压实后，覆盖土壤或防渗材料，利用自然发酵和隔离技术实现垃圾的长期封存。

住建部数据显示，2002年，我国共有651座城市无害化垃圾处理厂（场），其中528座为垃圾填埋场，占八成以上；垃圾焚烧厂只有45座，甚至不及填埋场的1/10。

随着垃圾焚烧技术成熟，焚烧逐渐取代填埋成为城市生活垃圾处理的主要方式。垃圾处理向资源化、无害化转型。

2019年，焚烧处理量所占比例（50.70%）首次反超卫生填埋（45.59%），成为我国城市生活垃圾无害化处理的主要方式——在高温环境下，生活垃圾充分燃烧，其中的有机成分转化为二氧化碳和水，利用余热发电或供热，剩余的灰烬体积仅为原来的10%～30%。

住建部数据显示，2024年，我国共有1482座城市无害化垃圾处理厂（场），其中313座为卫生填埋，占比21.1%，739座为焚烧，占比49.9%。截至2024年末，焚烧占我国城市生活垃圾无害化处理总量的比重为84.63%，已成为绝对主导；卫生填埋占比则如过山车一般，锐减至5.02%。

全国范围内，垃圾填埋场陆续关闭停场，退出历史舞台。如今，许多地方甚至已经实现“零填埋”。

2023年底，河南全省135个生活垃圾填埋场全部实现了封场停用，成为全国第一个实现全省域城镇原生生活垃圾“零填埋”的省份。

垃圾真的不够烧了吗？

对于玉龙填埋场来说，开挖陈腐垃圾不是因为“垃圾不够烧”，其环境修复的意义大于垃圾发电。

不过全国范围内，确实有部分焚烧厂因为“吃不饱”，而开挖陈腐垃圾救急——

2021年7月，中央第五生态环境保护督察组在督察河南时反馈：“部分新建垃圾焚烧发电厂‘吃不饱’，其中河南省鹤壁市生活垃圾焚烧发电项目实际运行负荷仅50%”。

对此，鹤壁市采取的措施包括把治下乡镇、县区的生活垃圾全部转运过来集中焚烧，从隔壁安阳市协调了9万吨生活垃圾，以及开挖存量垃圾，把9.1万吨陈腐垃圾挖出来弥补缺口。

数据公开平台公布的数据显示，从在运营垃圾焚烧厂垃圾焚烧炉设计处理能力来看，单日处理能力从2016年的23.8万吨增长至2024年的116.6万吨。如果按照住建部颁发的城市生活垃圾焚烧处理工程项目建设标准中规定的，垃圾焚烧炉的理想年运行小时数为8000小时（约为333天次）计算，那截至2024年底，国内垃圾焚烧设计能力已达到了3.88亿吨一年，超过了城区生活垃圾的清运量。

深圳龙岗能源生态园生活垃圾焚烧设计处理能力5000吨/日，是目前世界单厂规模最大的垃圾焚烧电厂之一。

不过，垃圾焚烧处理能力在区域分布上存在差异。芜湖市生态环境保护志愿者协会焚烧项目负责人张静宁此前接受媒体采访时表示：“从整体数据来看，国内垃圾焚烧产能整体过剩，但是区域之间的差异较大，一些大城市垃圾焚烧厂的负荷比较饱和，而一些小城市存在‘开一个炉子停一个炉子’的情况。”

对数据公开平台之上2138座垃圾焚烧炉2024年运转情况的统计显示，有1267座正常运转时间超过了全年的90%，比例为59.2%；同时，有107座焚烧炉停运时间超过50％，也就是一年有至少一半时间闲置，占比5％。

华北电力大学新能源发电国家工程研究中心执行主任陆强认为，“垃圾不够烧”是超前投资的伴生现象，垃圾热值过低或者不可燃物比例高会降低炉膛燃烧稳定性，影响发电效率，即使总量够也可能出现“烧不充分”的情况。“还需要通过完善垃圾分类、提高可燃垃圾比例和调配不同来源垃圾，解决这一问题。”

出品：南都官微运营部

统筹：李湘莹

美编：蔡沐晗